1969年，我下乡插队时结识了“十一叉”，他是我做知青期间印象最为深刻的人之一。

“十一叉”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他的大拇指旁边多长了一根无名指，因此得了这个绰号。多一根手指本身并不稀奇，不就是多一根手指吗？在我们王台公社，还有一位老农民长了十二根手指，但他一生默默无闻，如今已归于尘土。

“十一叉”这哥们儿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王台的风云人物，名声大得不得了，连公社武装部的人都得给他点面子。知青们打架，只要有人一提“十一叉”来了，大家就都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四处开溜。

那时候，我在公社文化站上班，还得管着公社有线广播站的稿子。在知青们看来，我是写文章的，而“十一叉”则是打架的高手。我们俩，井水不犯河水，压根儿就没啥交集。

然而，尽管彼此并不相识，但他对我这个人是有所耳闻的。在整个公社的众多知青中，唯有我被抽调到公社文化站，每月领取二十四元工资，且吃住都在公社大楼，与书记、主任等人朝夕相处，这无疑使我成为了知青们热议的焦点。

关于“十一叉”，我早有耳闻。记得有一次，我去高阜大队考察稻草回田的进展情况，意外亲眼见到了“十一叉”的真容。

当时，他正与另一群知青发生激烈冲突。一名壮汉手持匕首，试图刺向他的右手腕，但不知为何，匕首却扎在了“十一叉”的肩胛骨上。由于用力过猛，匕首竟然一时拔不出来。“十一叉”瞪大了双眼，目光如炬，却硬是一声不吭。片刻后，他微微侧头，瞥了一眼插在肩膀上的匕首，却没有将它拔下。而那黑汉早已松开了手，慌乱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神呆滞，双腿止不住地打颤。就这样，他们大约僵持了一分钟，黑汉仿佛突然回过神来，转身拔腿就跑。就像人狗对峙一般，只要人不动，狗也不会追。

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年那个黑汉没有选择逃跑，或许他与“十一叉”可能会不打不相识，甚至结为兄弟。然而，他这一跑，却彻底激怒了“十一叉”，后者立刻拔腿追赶。由于跑得太急，“十一叉”肩上的匕首随着步伐不停地晃动，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没过多久，黑汉便被“十一叉”追上。“十一叉”二话不说，从肩上拔出匕首，对着黑汉的屁股连捅三刀——这与黑汉之前刺伤“十一叉”右手腕的方式如出一辙。在知青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不成文的规矩：即使动刀放血，也尽量避开要害部位，讲究的是点到为止，而非取人性命。

如今想来，当年目睹那一幕，仿佛是在观看一场激烈的打斗电影。

我与“十一叉”初次相识，是在公社的一次“三级会议”上。所谓“三级会议”，指的是公社、大队和生产队三个层级的会议。出席者自然都是各级负责人。

那时候啊，我可是会议后勤组的老大。记得有次晚上，“十一叉”这家伙带着他那帮损友，从南平坐火车晃悠到来舟，然后又从来舟划小船溜达到王台。结果呢，到得太晚，没车能回高阜大队了。那会儿，王台的知青想回大队，都得在路上拦车，或者瞅准了手扶拖拉机，跟着它跑上一段。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呢？走回去吗？那可是有二三十里的山路啊。他们一行人到了公社招待所。结果呢，招待所里全是来开“三级会议”的人，都住满了。那个“十一叉”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二十七，气呼呼地跟招待所的人吵起来，拍桌子，还骂人呢。

看那情形，公社里的一位副手急了，威胁说要去叫武装部的人。本来还没啥，一说这话，“十一叉”火冒三丈，差点就要冲上去给他点颜色看看。就在这个关乎领导安危的紧要关头，我闪亮登场，冲出来一把抱住“十一叉”的肩膀，啥也不说，就是一个劲儿地“嗨嗨嗨”对他挤眉弄眼，暗示他别冲动。

我这表情，就像是那种“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样子。可能就是因为啥也没说，一切都在不言中，一切都在“嗨嗨”里头。那个“十一叉”顺着看不见的楼梯，一边嘟囔着脏话一边就撤了。离开了公社招待所，我开口了：“咱们走吧，去我那儿住。”

那时候，我住在一个小小的14平米房间里，自己一个人。好多知青没法回家，都跑来我这儿打地铺。那个“十一叉”，自认为是江湖上的老油条，从来不跟官方打交道，所以压根儿就不晓得我那儿还有个秘密小窝呢。

他们去了。

我拍着胸脯说：“将来要是没地方落脚，就来找我吧！我爸妈在那个叫7318的兵工厂干活。”他一听就乐了：“得嘞，你就是那个314的吧（7318工厂也叫314部队）。咱们知青见知青，比亲爹妈还亲呢！”

没错，就是这个理儿，同病相怜嘛。

我跟“十一叉”讲，有那么几个大队的领导，正凑一块儿吃狗肉呢，我打算去弄点来尝尝。“十一叉”听了，说那他去搞点酒，我当然没意见。

那晚，我们五六个人，两瓶洋河大曲，一锅香喷喷的狗肉。

接下来的日子，咱就直接睡地上了，横躺竖卧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直到鸡鸣狗叫，天边泛起鱼肚白。没多久，我又跑了一趟“十一叉”的高阜大队。这次，我可没住大队部，也没吃那里的“派饭”，而是直接在知青点里吃住。

“十一叉”叫上几个小伙伴去田里挖泥鳅，他带着我，说是要“弄点肉吃”。那年头，想吃肉可不容易，得去偷农民家的鸡鸭。

哎呀，这不正是“双抢”大忙的时候嘛，鸡鸭们可不能去田里捣乱。我们溜达了一圈，垂头丧气地往回走。突然，“十一叉”眼睛一亮，发现一只母猪正躺在刚收割的稻田里。他赶紧跑过去，蹲在母猪旁边，轻轻地在它背上摸了几下。母猪“哼哼”几声，好像在说呢，可它还没谢完呢，“十一叉”就突然被这头母猪给“袭击”了，他尖叫着，像疯了一样狂奔起来，一路上血迹斑斑。

心里一阵儿翻江倒海，感觉真是难受极了。那天聚餐，桌上摆了猪耳朵炒的一小盘，我是一口都没碰。而“十一叉”那家伙，兴奋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地吹嘘。他吹嘘说，前年因为打群架，被关在葫芦山（就是以前南平的看守所）里待了一段时间。在牢里，他居然还混得风生水起，同屋的哥们儿每顿饭都得给他分点儿，不然就得挨他的拳头。其他人饿得直打晃，他却吃得撑得慌。结果，有人为了能换点儿饭吃，甚至愿意拿涤卡衣服跟他交换。

他从葫芦山回来的时候，怀里塞满了衣服，像个移动的衣柜。他还抱怨说，在葫芦山最让他抓狂的就是没烟抽。放风的时候，那些难兄难弟们得帮他到处捡烟头，然后交给他。我好奇地问，监狱里没有火柴，他们怎么抽烟呢？他得意洋洋地说，简单！从棉袄里扯出一团棉花，夹在稻草里，往地上一搓，搓到发热，一掰，棉花就着了，烟就有了。我虽然没亲自试过，但心里一直嘀咕，他是不是在吹牛皮呢？直到现在，我还是半信半疑。

说不清他欠我啥，服我啥，反正他跟我就是特别铁。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因为我们俩压根就不是一路人，有距离感，所以才有点儿神秘吧。

或许他野性太强，潜意识里对那些不野的人有点儿敬畏？也不是没可能。其实，翻翻书就能明白，中国历史上就有“十一叉”这样的角色。想想以前，李逵、鲁智深多牛啊，却愿意跟着不会打仗的黑矮宋江，说到底，就是想说明一个道理。

李逵和鲁智深，这俩哥们儿可不光会耍大刀，他们还懂得读书写字呢。至于宋江嘛，虽然长得黑不溜秋、个子不高，但人家有本事，我这小白脸儿可不敢跟他比。

记得那“十一叉”家伙，他比我早一步回到城里，跑去南平的一家工厂食堂当起了采购员。临走的时候，他还特意嘱咐我，要是有人敢欺负我，就喊一声，兄弟俩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就像我的守护神一样，不过时间一长，我们之间的联系也慢慢变淡了。

后来，他结婚了，真是不可思议，他竟然变得能镇得住那些横行霸道的家伙。没过多久，我也回到了城里。回到城里后，我发现自己不再像以前在队伍里那样，像只老虎一样凶猛，反而变得温和多了。看来，女人真的就像动物园一样，再野的动物到了那里，也会变得乖乖听话。后来再见到“十一叉”，他看起来就像个被驯服的猛兽，也学会了遵守规则。

再后来，我听说“十一叉”承包了工厂的服务部：那大约是1982或者1983年吧，下海，他先走了一步。我只下。

话说1996年春节前夕，好久没联系的“十一叉”突然间来电话了！这家伙居然搞到了两本外国护照，汤加和秘鲁的，摇身一变成了外商，在江西那边折腾呢。他怎么找到我的电话的呢？他说是邮局帮忙查的。就这样，老朋友又聚首了。

那天，他穿得像个精英，头发抹得油光锃亮，看起来就像个真正的高富帅。我调侃他说，要不是我，谁会知道你那点不为人知的秘密呢！他听了只是傻笑，然后开始给我讲他发财的那些事儿。

这里也不好细说。

他只是头发依旧光亮，而骨子里那份本质并未改变。“十一叉”依然重情重义，声称还是老朋友们最为亲近。

他跑来跟我说，想让咱们两家结个亲家，要把他那个小女儿——话说他国外有老婆，国内还有个偏房，孩子也生了好几个——许配给咱家宝贝儿子，弄个“娃娃亲”。我当然是不敢随便答应这种事的。

他接着说：“你都写了这么多文章了，为啥不考虑出个一两本书呢？”我回答说：“哎呀，我这种水平，写得多但质量一般，又不出名，也没啥希望，要是真要出书，还得自己掏钱，而且可能就印那么一千本，除了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其实没啥大用处。”

他满不在乎地说道：“钱不是问题，你千万别客气。”这“千万别客气”还真是“狗嘴里吐出了象牙”。满嘴粗话的“十一叉”，怎么突然变得文绉绉了？或许在生意场上，确实需要这么几句文雅的话来点缀？

我不过是一介布衣，没有太多世俗的追求，平日里埋头于文字之间，沉浸于书斋之乐。

如今的“十一叉”与我相比，真可谓天壤之别！然而，我依然视其为朋友。

他呀，就是我青春岁月里的一段回忆，一段带着苦涩味道的往事。我真心相信，他给我安排的那门娃娃亲，还有他那慷慨解囊的资助，都是他发自内心的善意，我根本不需要回报他什么。我拒绝他，并不是因为我自命清高，也不是因为什么酸腐的臭架子——毕竟，我们这些曾经下乡的知青，手上磨出了老茧，身上滚过泥巴，哪里还有什么酸臭的资本呢？只是，他的那些提议，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意义。

我想说的是，将来如果我的孩子和他家的宝贝真的擦出了爱情的火花，那我这当爹的，恐怕得笑得合不拢嘴了。而且，如果我命短，真到了要托付孩子的时候，我宁愿选择“十一叉”，也不会考虑那些名牌大学的毕业生。

你看，就像凤姐把孩子托付给刘姥姥一样，是吧？哈哈，我可不是凤姐，我就是个傻哥哥；“十一叉”虽然现在是个大款了，但他和刘姥姥的情况可完全不一样，说起来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说知青,你们当过知青吗##你有知青生活阅历吗##历史回眸#

虽然我们无法避免生活中的问题和困难，但是我们可以用乐观的心态去面对这些难题，积极寻找这些问题的解决措施。酷斯法希望下乡插队。下乡插队是哪年开始的，能给你带来一些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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