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贾方方

01

一方出轨，两方起诉

何女士和王先生本是高中同学，大学时期自由恋爱。婚后，王先生没有固定工作，收入不稳定；为了照顾孩子，何女士辞职在家；再加上生活的琐事、父母的干预、小孩的抚养等问题，两人的婚姻渐渐有了裂痕。

“我还在坐月子的时候，他就跟别的女人好上，而且同居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何女士甚至没有一丝情感上的波动。“现在孩子快3岁了，他作为父亲，从来没有对孩子过问过哪怕一句话。”

何女士曾多次和王先生协商过离婚事宜，但由于何父强烈要求把孩子的户口变迁到自己户下，王先生坚决不同意，最终才选择诉讼这条路。何女士告诉我，她的诉求很简单：双方解除婚姻关系，孩子的抚养权归自己所有，男方每月支付抚养费2000元；曾经男方打欠条借的钱，她不要了，夫妻之间也不涉及共同财产和债权债务问题。

案件不复杂，也不牵涉财产问题，准备好诉讼材料后，我们便向男方住所地法院提起立案。意外的是，在案件办理期间，我们又收到了另一个法院的诉讼材料及应诉通知——男方也向女方住所地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

这无厘头的举动令何女士哭笑不得，她表示既然都要离婚，为什么不能好聚好散，何必为了一星半点的利益，继续消耗彼此。不过，这也证明双方都愿意离婚，跟法官沟通后，法官也愿意为双方组织一次调解。

02

彼此斗气，互不相让

调解日如期而至，何女士与何父一同出现在了调解室。不一会儿，王先生也和王父一起出席了。我注意到，王先生并未聘请代理律师，可见其提出诉讼也并非认真之举。何女士和王先生相对无言，都撇过头去不看对方。

调解工作正式开始，双方阐述诉求。出乎意料的是，除了起诉状上所提出的要求离婚及抚养权，王先生突然提出了新的诉求：何女士归还结婚时给付的彩礼钱，并承担他对外借款的一半。

这可激怒了何女士：“从没过问过孩子的人，凭什么争取抚养权？你给别的女人花的钱，凭什么要让我承担？”何父也情绪激动，表示孩子的抚养权不仅要归女儿所有，还要将孩子的户口迁入自己户下，彻底与男方断了关系；至于彩礼，自古也没有结了婚、生了娃，离婚时还要归还的道理。

为了证明自己有借款的事实，王先生直接拿出手机，试图向我们展示借款记录，还表示既然还未离婚，这笔款项就属于夫妻共同债务，应该由夫妻双方共同偿还。

我并未接过手机查看，而是提醒他：“民法典所规定的夫妻共同债务是指用于夫妻共同生活或者经营的债务，此笔借款产生时，你早已与何女士处于分居状态，并与他人同居。你是否有证据证明，该笔借款是用于你和何女士之间的生活或者经营支出？”

此话一出，王先生明显顿了一下，开始胡搅蛮缠：“我不管什么共同不共同生活的，反正她现在还是我老婆，她就应该还钱！”我接着向他阐述了彩礼归还的法律规定，并告知他其不属于任何一种情况。

回到案件本身。经过一番了解，我意识到，双方结婚以来牵涉的财产并不多，财产问题并非解决本纠纷的最大绊脚石。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但同林鸟闹掰了也要相互啄咬。女方当然痛恨男方的背叛，可事情发展至此，男方似乎也恼羞成怒了。除了恨，两人更多的是赌气，好像都抱着“不让对方好过”的态度来上演一场闹剧。

何父更是态度强硬，表示当初两人都没有工作，孙子的吃穿用度都是自己承担的，自己有权要求孩子的抚养权归女儿，男方必须配合户口迁移工作。这下，王先生不乐意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儿子，不能完全把我剥离出去！”

03

紧张插曲，体面结局

眼看调解工作陷入僵局，我只能单独做双方的思想工作。

关于抚养权问题，孩子还小，且从小跟妈妈一起生活，无论从法律还是人情来说，由妈妈抚养是最合适不过的。何女士也曾透露过，在之前的谈判中，男方从未争取过抚养权，可见其并没有强烈的抚养意愿。基于此，我劝说王先生放弃抚养权，表示会说服何女士适当降低抚养费。

我告诉他，抚养费的给付并非单纯的冷冰冰的金钱付出，也代表着父子间的情谊。孩子本就缺少了部分父爱，总要在别的地方弥补。“孩子什么都不懂，肯定也不希望父母像仇人一样。”

同时，我向王先生讲解了民法典中关于两周岁以下孩子抚养权归属原则的条款，告诉他孩子的抚养权极大可能是归女方的。“既然你是奔着新生活去的，不如干干脆脆了结了这件事情。”可能意识到整件事情的错误确实在自己，也可能是内心的父爱被触动，考虑一番后，王先生同意放弃抚养权，并配合孩子的户口迁移。

何女士这边的思想工作就简单许多。她是家中独女，家庭条件不错，放弃一些抚养费并非难事。问题的关键在于何父。生完孩子，何女士就没工作过，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何父成了“拿捏”她经济命脉的一方。“我绝对不允许男方见孩子，还要把孩子改成妈妈姓，否则就是替别人养儿子！”

老人家思想特别传统，这可难办了。果然，变更姓氏的要求遭到了王先生的强烈反对。原本平静的湖面好似又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双方争得面红耳赤。没办法，我再次准备劝说工作。

我理解老人的想法，但从案件本身来说，并不觉得让孩子现在修改姓氏是可行的。一方面，一旦王先生再次被激怒，调解工作将无法进行；另一方面，改姓并非法律的管辖范围，即使诉讼，判决也不可能涉及改姓这一事项。“既然孩子爸爸不同意，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等孩子成年后自己去改。”一番说明后，何父虽然愤怒，却也知道无可奈何，默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终于，调解工作步入尾声，双方达成一致：王先生和何女士自愿离婚；孩子抚养权归女方所有，男方每月支付抚养费1500元；男方享有探视权，可经女方同意将孩子带走，女方不得无故阻挠；双方不涉及任何债权债务问题。自此，一纸民事调解书成为何女士和王先生之间的小小桥梁，连接着从前的爱恨，也连接着以后的未知。

回想整个调解过程，调解从双方当事人的诉求出发，首先从男方入手，通过法律规定和人情道理，使其放弃抚养权并配合户口变迁，以此换得女方减少抚养费的好处，同时为变更姓氏这一大难题提出了较为可行的解决办法。

综合分析双方的心理因素、家庭、经济状况等条件，采取权衡利弊的方式，在法律范围内兼顾人情，使双方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尽量做出让步，同时又能在原则性问题上坚守底线。要让当事人感觉到自己的需求有被考虑到，而不会有吃亏的感觉，失于此则得于彼，否则，调解工作将寸步难行。

办理一个案件，学会一些知识。当然，我更希望所有夫妻都能坚守本心，从每一次错误中反省，从每一次反省中成长，将婚姻长长久久地经营下去。

本文摘自《婚姻与家庭》杂志 2024年4月上

原标题《夫妻斗气双双起诉，多方调解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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